撰文 | 汪航

学医八年后，身高成为周莹（化名）行医的最大障碍。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只有1米3的她，研究生毕业于东北某一本医学院内科学专业，临床方向是内分泌。即便顺利考取了执业医师资格和规培证，也多次通过医院自主招聘的资格审查和笔试环节，但都因为“矮”在面试中淘汰了。

周莹算了算，她前后已被 20 多家医院拒绝了，包含 6 家公立医院的自主招聘和十几家一级、二级、三级医院，妇幼保健院和私立医院等。

在她看来，长得矮不会影响工作开展。也有内分泌科医生表示，临床工作内容和身高没有直接关系，但“医学界”梳理发现，确有医院在招聘医护时会对身高做出限制。律师提醒，医院招聘要求身高是一种就业歧视。

“你除了成绩好，没有其他优势了”

“因为知道自己情况特殊，所以很早就开始准备找工作了。”周莹告诉“医学界”，她从小患有假性软骨发育不全，身材矮小，持有残疾证，“知道自己未来找工作一定会困难重重，所以选择了医学这一有技术壁垒的行业。”

从本科到研究生规培，她说自己在临床上基本没遇到过身高带来的困扰。“规培期间我没有去手术室，一直是在病房轮转，工作是畅通无阻的。”周莹介绍，她规培时的主要工作是跟老师查房、写病历、下医嘱、管床等，从患者处收到的反馈也一直是正向的。

“我的老师们比较喜欢我，认为我还是有上进心的，且因为身体原因，我自己也会在日常照顾病人时更上心一点，和患者们相处得都很愉快。”周莹表示，自己的专业不需要做手术和参与急救等体力劳动，凭她的积累，能够胜任临床工作。

实际找工作后，周莹一度陷入焦虑情绪。刚开始，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了私立医院面试，对方很坦诚地告诉她，这种身体状况很难录用，因为私立医院对外貌的要求比较严苛。

周莹对此表示理解。她意识到，通过考试进入公立医院工作，或许是更适合自己的出路。此后，她陆续报考了六家公立医院，包含一级、二级和三级医院，但无一例外，在通过资格审查、缴费、笔试环节后，最终倒在了面试环节。

公立医院的结构化面试更关注综合素质，比如综合病例分析、应变能力、人际交往和沟通等，周莹每次报名都会提前咨询，得到的回复是可以先来参加，但每一次，她都觉得面试成绩低得离谱。

“我参加过两次地方卫生部门组织的公开招聘，各个医院盲考抽签，所以相对更公平一些，而我的面试成绩也一直是在75—80分，超过平均分。但后面的六次公立医院自主招聘面试，分数和前两次比低了10分左右，这代表无论我的笔试成绩有多高，都可以让我无法录取。”这让周莹认为，自己是因为太矮被“压分”了。

“如果没有参加那两次公平的考试，我真的会怀疑自己，是不是语言表达有问题，还是行为举止有问题”。周莹说，最让她感到不公平的一次是，自己初试成绩排第一，面试成绩出来后降到了最后一名，“面试拉低了总分，而且有人曾含蓄表示，我除了成绩好，没有其他优势了。”

甚至还有一次考试，有人放弃了录取名额，周莹作为递补获得录取资格，但被院领导要求“不录取”，“我感觉自己的路被堵死了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。”

身高是当医生的必要条件吗？

将医院求职经历发布在网上后，周莹收到了上万条留言，有人同情她，认为这是一种潜在的就业歧视，也有人称医院的做法无可厚非，因为要考虑临床需要。

“1米3能够上手术床吗？有同事1米51，上手术就得垫踏板了，1米3得垫很高很高了，稍微移动就会不稳，而且内科也要参与抢救辅助工作，从业几十年不可能都回避掉，器材和床位够不着怎么办？”一名网友建议周莹去做校医或是报考医院行政岗位。

安徽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内分泌科科主任章秋告诉“医学界”，身高1米3能够胜任科室的基本工作，“只有口腔科和外科会限制身高吧。”辽宁省一家二级医院的内分泌科医生也同样表示，“这个身高完全可以承担内分泌科的基本工作。”

据介绍，内分泌科工作内容并不复杂，临床上一般负责收治病人、查房、写病历、修改医嘱、处理病人检查报告单和病例讨论等，基本不涉及手术，因此对身高没硬性要求。

实际上，在招聘医护过程中，身高一直是重要因素之一。除了周莹的经历外，杭州某医院一名行政人员介绍，像骨科、急诊外科等科室对医师的身高要求较为看重，即便不会在招聘中明确注明，也会在后续环节中择优录取，而像病理科、化验科等科室的医师就没身高要求。

也有少部分医院会在招聘中就强调身高。陕西某公立医院在临床医生、临床护士、医学检验、医学影像的招聘条件中提到，男士身高应在170cm以上，女士身高不低于160cm。

上述工作人员进一步解释称，医院会谨慎录用1米5以下的临床医生，因为身材高的人在临床工作中更为便利，比如能搬动病人或是增加抢救速度等，且身高过低的医生会给患者造成心理负担，降低医患间的信任感，甚至引发医患矛盾。他同时表示，如果遇到十分优秀的应聘者，会对身高的要求适当降低。

成为医师还要有身高限制，这种要求合不合理？医法汇创始人张勇律师认为，宪法规定每个公民都享有同等的劳动权利，除了特殊行业外，目前法律、卫健部门均没有明确要求医生需要具备怎样的身高。

“医院对医生要求身高的做法，等于剥夺了有劳动能力的人享有同等劳动权利，这种规定可以说是一种身高歧视。”张勇表示，部分医院的解释是临床需要，看似合理，其实无法作为就业歧视的理由，“管理者要依法管理医院，不能是凭自己的想法来。”

标签：